财富一平均就没了


逢年过节,我不爱出门,每次都要利用长假休息,或是调整一下。不过以前我的调整基本上以生病为主,一到长假,必生一场病。后来有人劝我,过节了,该出去放松一下,在家里肯定能憋出病来。

我就是宁愿在家里憋出一场病,也不愿意出门。

大概是我这个人比较懒,祖国的山河好大,我没心思看,平时出差,也不爱到处闲逛。我从来都是坚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,拿出门这件事来说,一想到出门要坐车、换登机牌、排队安检、上飞机、下飞机、到酒店办理住宿,然后再重复一遍回到北京,我想着就烦。所以,平时能不出门就不出门。

我不知道这种为国家交通、旅游事业带来经济损失的习惯是从什么时候养成的,小时候我挺爱出门的,一说要出门,提前几天就进入状态,彻夜难眠。后来长大了,就忽然不爱动了。想来想去,我发现可能是自己没有耐性,比如说排队买票,我没耐性;比如说排队上飞机,我没耐性;比如说等候酒店服务人员办理各种手续,我没耐性……如果不排队,我还有兴趣。可是,在这地方,有你不排队的事情么?

至于旅游,其实我是喜欢的,看到风景总是心旷神怡的,可是我就怕人多。恰恰中国又是人口大国,走到哪里都不缺人,旅游能看到什么风景呢?看到的都是人,要是这样,直接去趟王府井不就得了。你别劝我说远处的风景很美,但我从小发呆惯了,我曾经有过早上看着太阳东升直到看到它西落的经历,那时候的感觉是:这个世界就只有我,我怎么去感受都由我自己决定,没有别人干扰,耳边是天籁,没有杂音。说白了就是千山鸟飞绝,万径人踪灭,孤舟蓑笠翁,独钓寒江雪那种感觉。

假如,在这个境界里,突然出现一个人,并且与你无关,你就会走神;如果再出现一个人,并且与你无关,你就会加重走神的程度;如果再出现十个人,一百个人,一千个人,一万个人……这个世界就是另一个意思了,所以也就没了风景。诗人说:你站在桥上看风景,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。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,你装饰了别人的梦。我明白诗人在这首诗里试图描绘出人与自然的和谐,人可以给自然带来一种生机。所以,卞之琳比柳宗元更孤独,所以需要有人来串场,这样的自然才是真实和亲切。“独钓”之孤独,有些死寂,而“你”“我”融入风景之中,则有一种生动。

试想一下,如果当年卞之琳老师有一天推开三层小阁楼的窗户,往外一看,桥上站着三千多人看风景,估计这样的风景只能装饰他老人家的噩梦。现在到处都是这样的风景,没办法,谁让咱们人多呢。

诗人的浪漫不仅不仅仅是发乎情,更重要的是玩味其中的境界,这个境界其实就是自然造化与人的性情作用的结果,所以它是美的,它像一笔财富,让你和他去慢慢分享。反正财富就那么多,突然有个第三者插足,你就得分给他一部分,后来又有了第四者、第五者、第六者……直到第N者,分到你心里的财富就会变得越来越少,直到最后趋近于0。你想想,11万人进故宫,你最后看到的可能不是红墙琉璃瓦,而是后脑勺。

有些风景,它能承受被享受的人次是有限的,在这个限度内,它是美好的,超过了,就没好了。记忆中我去过三次长城,头两次不清楚了,第三次是在一个大雪天,我和同学决定逃课,去八达岭。那天,长城上几乎没有什么人,那次让我看到了一个真正的八达岭,那时候才知道“山舞银蛇,原驰蜡象”。记忆中我只去过三次颐和园,后两次我忘了,但记得第一次,那是个非周末,天上有雾,没有几个游客,我和同学去了西堤,整个颐和园出奇的安静,似乎能听到老佛爷的眨眼声音,那次我感到了颐和园的美。我记忆中的颐和园,不是那个标志的佛香阁,而是一片朦朦胧胧的园林。

没有孤独,哪来的美啊。

放假在家里看新闻,关于黄金周的报道,看着新闻,想像着那些游客,不明白他们到底是图个什么。后来我想明白了,我觉得弄出什么黄金周概念不过是一种公益活动而已,国家用这个促进消费。如果你买台电视,还能看几年,这种消费实实在在,如果你花钱出趟门,那种你想得到的享受没有得到,那不就是募捐吗,所以黄金周就是公益活动。国家还应大力提倡,现在人民生活水平提高了,常出门看看,这是生活标志。可是看什么呢?咱中国人多,就看人吧。

原文标题:财富一平均就没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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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带三个表版权所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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